不完美的老师和学生
每当被问到“你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”,郑洪都会坦言是团队建设。她用文字总结过刚开始留不住老师的原因:“困难概括起来有三条:一是教学难度大。二是物质条件艰苦。三是工作质量要求高,但工资不高。”
跟随父母不断流动的学生,有的学业屡屡中断,大多数学生学业基础比城市同龄人滞后2~3年。学生的基础差不是让老师们最闹心的。刚开学的时候,几乎每天都有突发事件发生,打架的、闹事的、出走的。有个班级被称为“大闹天宫班”,曾经在一个月内气走了三位班主任。
硬件条件也简陋。学校使用的第一张办公桌,桌面塌了一个直径近半尺的坑。在开始的几年里,学校冬天没有暖气,夏天没有电扇,更不用说空调。搬运物品、砌墙抹地这样的活儿,很多都是由教职员工自己做。比如,墩布是女老师用废衣服拆了自己绑的。“这样的硬件环境对于前来应聘的教师而言,是远低于他们的期望值的。”郑洪说。在学校的长期努力下,教师队伍才逐渐稳定下来。
这些故事也让一些乡村校长觉得似曾相识。事实上,怎么留住年轻教师、加强教师队伍建设,也是前来学习参观的乡村校长问得最多也颇为好奇的话题。
段孟宇了解到,在一些农村地区,年轻教师“身在曹营心在汉”“留不住、教不好”问题依旧突出。专业发展受限、上升空间小、职称评聘困难、缺失有利的校园文化氛围、子女教育等问题是部分教师产生职业倦怠甚至离开的重要原因。而这些困难都在蒲公英建校早期或多或少遇到过。
正式担任蒲公英教师的这三年,段孟宇既教历史课,还担任学校教育研究中心主任,负责全校教师培训工作,实践着大学所学的教学管理专业知识。
“从一开始,学校就把支持教师放在和关爱学生同等重要的位置。”段孟宇认为,对学校来说,除了改善物质条件,想要留住老师,就得帮助老师成长和营造良好校园文化氛围。
多位蒲公英老教师表示,选择留下的原因是,学校提供了丰富的学习资源、自主的教学空间和融洽纯粹的教学氛围。蒲公英尝试过各种方法来提升老师的素质教育。一些捐助方和国内外教育专家开展了多次无偿培训。每周学校都会召开教师研讨会,全体教师一起分享、讨论和解决教学中的种种问题。
今年新学期初始的教师大会上,段孟宇专门组织了一次关于教育初心和教育精神的互动活动。不少老师对画一条自己的“人生长河”印象深刻。段孟宇让老师们回想自己成长过程中影响过自己的老师,以及作为老师经历的难忘瞬间、印象深刻的学生等,接着把这些重要的人和事写在“河流”里。
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条河流,或直或弯,或宽或窄,或高或低,正是那些重要的人和事改变着河流的形状和走向。段孟宇相信,在这个过程中,老师们自然而然就会思考学校的办学初心、希望培养什么样的人,以及为了要培养出这样的学生,自己想做怎样的老师。类似教师队伍建设的方法也是段孟宇想要分享给乡村校长的。
蒲公英有不少坚持了多年的方法,家访就是其中一个。每到开学,蒲公英所有老师都会参与地毯式家访。了解学生身处的家庭环境,能帮助老师更好地理解他们。张均辉就是在家访中对学生身上的“流动”属性有了新认识。家访的地点一直在变。由于房租或者其他原因,有些学生跟着父母频繁搬家,有的这个月租住在城南,下个月就去了城北。家访的路常常要倒多班地铁公交,穿越大半个北京城,才能找到他们租来的“家”。
而家访中的所见所闻,常常会颠覆一些老师原有的认知。家访经历中,一个女孩让张均辉感慨颇深。在他印象里,女孩平时穿着干净,在班上表现文静而且很懂礼貌。他说他原以为这样家教好的孩子应该不会长在“困境”家庭。直到家访时,发现她父母早已离异。现在她和妈妈租住在一个“类似于工棚一样”的房子里。从房子外窄得只够一人通行的折叠式楼梯上去,有多个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,女孩和妈妈就住在其中一间。房间虽小,但是收拾得井井有条。
“感觉她是沙漠中的仙人掌,在非常顽强地生存,很打动我。”张均辉说。这也提醒着他,在对待学生时不要被刻板印象影响。一年又一年,许多老师将家访当成自我教育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