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微波炉烤好的红薯,色香俱全,却少了童年的味道
不同地区对地瓜的称呼有所不同,有的地方称之为山芋,有的称之红苕,而在我们老家,则将其称为红薯。
红薯不全是红的。在我的印象中,几年前村里人种的红薯是玫红色的外皮。一根根红薯细长而又挺拔,出土后,沙质土壤会迅速风干并从薯身上脱落,使整个红薯在阳光下泛着一层光。这种红薯煮熟后口感面但不甜,有点噎人。几年后,村里引进了新品种。土黄色外皮的红薯一经出现,就深得人们的喜爱。这种红薯块头较大,粗壮厚实,单薄的土黄外衣稍不小心就会被碰破,渗出奶黄的汁液来。这时,父亲就会用水将刚沾了沙土的半截红薯冲洗一下,递给一旁玩耍的我。半截红薯还渗着乳白色的汁液,红薯心微微泛着一层绯红色。用嘴啃掉外皮,咬一口清脆甘甜,难怪原有的红皮红薯日趋淡出人们的视野。经过蒸、煮后,软糯香甜,既不具有红皮红薯那种噎人的口感,也没有让人感到烦恼、难以消化、吐出不出来的纤维丝状物。
最初我们看着满地的红薯秧,还不能分清哪些是红皮红薯,哪些是黄皮红薯。然而,随着时间的推移,慢慢掌握了通过观察地上的藤蔓判断红薯种类的方法。你看,同样是茂盛一片的红薯秧,它们杂乱无章地满地攀爬,泛着紫莹莹的光,但如果瞅得仔细些,你就会发现藤蔓与藤蔓之间存在细微的差异。那些呈玫红色,看上去皱皱巴巴、老气横秋,并且叶片不大,绿中泛着微微的紫色的藤蔓是红皮红薯;另一种极为粗壮,肥厚的叶片呈现翠绿色,并将地面遮挡个严严实实的藤蔓多是黄皮红薯。
红薯浑身上下都是宝。我们平时多食红薯的根,但它的藤蔓用处也很广。清代陈世元的《金薯传习录》载:“甘薯似芋,红薯叶、蔓亦可入药。”《本草纲目》云:“红薯蒸、煮、切、晒、收,充作粮食,称做薯粮。薯粮使人长寿少病。”在食不果腹的年代,人们几乎就是靠着红薯干、红薯面活下来的。将藤蔓叶片择下,清洗并晾干。加入食盐和调料轻揉,去除一部分水份,盐味也浸透了。撒上白面,进行翻拌,直到白面能将每片叶包裹起来,就可以上笼屉蒸。十几分钟后,一股野菜和白面被蒸熟了的特有的清香开始飘散在空气中。倒在盆里,拌上蒜泥,再点上香油,真是一道人间少有的美味。红薯梗也不是无用的东西。切成段,放两枚干辣椒煸香,然后把切好的红薯梗倒入锅内翻炒,只需放适量的食盐,再加点蒜末儿,一盘咸甜鲜香的炒红薯梗就出锅了。
茂盛的红薯秧,绿叶会泛着微微的紫色
择的叶柄,叶柄可食用,也可做儿童玩的装饰品
对孩子而言,把红薯梗当成玩具,比吃掉它更有吸引力。在选一根叶柄后,去掉叶子,然后从一端轻轻掰断一小段,使得肉与皮处于似离非离的状态,再继续折下去,整条折好的时候,头尾系在一起就是一条项链。若不打算挂在脖子上,可以在取叶柄时保留叶片,用同样的方法折好后挂在耳朵上,一条纯天然的耳坠就有了。
红薯秧除了极小一部分被人采食外,大部分被用作喂养牛羊的天然草料。秋霜降临时,原本挺立的红薯叶纷纷打蔫儿,人们就操起镰刀,贴着地面将藤蔓割下,将其装上车,拉回家后随意搭在墙头上,等自然风干。在大雪来前,将它们垛起来留作冬天的草料。红薯蔓的营养价值自不必说,单看那叶片下比手指还要粗的豆虫就知道。我和小伙伴也经常在红薯秧里翻找,倒不是为了找豆虫,而是为了抓“叫油子”,也就是常说的蝈蝈。听到哪一片红薯秧里发出了“括括括”的叫声,我们就会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然后猛地将那片红薯秧压住,再腾出手来轻轻在藤蔓间翻找。虽然这外形似蝗虫,后腿弹跳力极强的家伙平日里不易被捕,但在红薯蔓里,它却难有脱身的机会。捕获后,我们将他包在红薯叶里,外面用两根干草一系,拎回家。从高粱秸上破出些细篾,就可以给“叫油子”编个漂亮的笼子了。那笼子和拳头般大小,前后各有一个门。把“叫油子”放进去,再塞进些红薯叶,轻轻拉动翘着的一根较粗的篾条,笼门就会关闭。把笼子挂在房檐下,“叫油子”待在里面,不分昼夜的“括括括”地叫,别有一番趣味。
红薯丰收了
在我年幼的时候,经常召集一群伙伴到处疯跑,身上永远忘不了捎带一盒火柴。春冬烤鸟蛋,夏季烤鲫鱼,而秋天里要烤的东西就多了,蚂蚱、玉米、花生……但是烤得最多的还要数红薯了。
尽管不是自家的红薯地,但儿时顽皮,将其当作了自家土地。在确定了烤红薯的地点后,我们迅速分散开,各自去找寻自己心仪的红薯。看到隆起的土堆,灵巧地用手从旁边扒个窝,慢慢探进去,把自己想要的红薯取出来,再将扒出的土填回去,最后整理一下周围的红薯秧,乍一看复原如初。
带着红薯找个较为偏僻的沟,就着地势在沟的斜坡上挖个坑,然后捡柴、生火,把红薯扔到火堆里。待闻到香气后,再把红薯从灰堆里扒出来。这是最简单的烤红薯方法。然而,整个红薯扔进了火堆后不能及时判断烤的情况,以至于好多红薯都被烤成了焦炭状。若技巧娴熟,在斜坡上垂直斜面向里掏个大洞,再将洞上面十多公分的地方铲平,然后从平面往下打个洞,直通下面的大洞,一个烤红薯的窑就挖好了。下面的坑洞填柴火,上面的平地摆放红薯,火焰将通过连通的洞口炙烤平台上的红薯。这样便于随时观察上面红薯的变化并进行翻动。当香甜的红薯烤至流汁时,每个小伙伴都将享受这最淳朴的美味。在一顿饱腹后,我们才会熄灭火源。用细软的土将红薯窑轻轻掩藏起来,以备下次使用。
小时候,我最喜欢喝的粥是红薯粥。奶奶一手捏着洗好的红薯,另一只手握着菜刀,将红薯架在锅沿上,然后一块块切到加了水的锅里。煮一会儿,她将搅拌好的白面水倒入锅内。这时,我就会抱着碗,眼巴巴地立在灶台前等着她给我捞红薯吃。此时的红薯还没被煮透,外面软糯,里面还有些硬,却是我最喜爱的口感,不一会儿的功夫,两个红薯块就进入到我的肚子。后来奶奶不在了,我再也没喝过那种滋味的红薯粥,也没吃过那种滋味的红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