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
徽州古村众多,我是偏爱卢村的,这座“养在深闺人未识”的千年古村落依山傍水,在粉墙黛瓦的民居群之外,是生机盎然的田园风光;村里一幢幢明清老宅保存完好,平时游客不多,倒比其旁边的世界文化遗产——宏村古镇多了一份宁静。卢村的木雕楼更是艺术极品,被誉为“徽州木雕第一楼”,它体现出了徽派建筑的精华。此外,卢村的砖雕、石雕也蜚声中外,因此卢村也被誉为“雕刻艺术博物馆”。
画中的村落,江南最美隐居地
卢村又名雉山村,隶属于安徽黄山市黟县宏村镇,距离世界文化遗产宏村和西递古镇约1千米。但比起前者,这里没有游人如织的喧嚣,更没有浓郁的商业气息。
我在拂面微凉的细雨中走向卢村,村头油菜花盛开,远近一片,青绿与嫩黄交错其间。村前的场坪上晾晒着什么东西,看不太清楚;错落有致的徽州马头墙,浮现在不远处的青山绿水间。
油菜花盛开的季节,单单是行走在田间,心情也会出奇地好。连脚下的泥土都格外鲜活,缀满了星星点点的花粉粒,天上、地上、身上都浸润着幽幽花香。
一进村就看见有座石桥,名曰“驷车桥”,据说建于宋代,当时的卢村走出了一位显赫人物卢臣忠。古人认为,驷马高车,非显贵者不得乘坐,所以用“驷车”命名此桥,显示了卢氏家族的高贵。
我站在驷车桥上,静听人们诉说这个古村落的繁荣往昔,同时细细打量眼前的卢村。它是一个典型的古徽州村落,依山傍河、古树林立、粉墙黛瓦、小桥流水。古朴的民居鳞次栉比,在青山与绿树的掩映下,犹如一幅摊开的山水画卷。
依山傍水的卢村
靠山临水的村落,一草一木都充满了灵动气息,房前屋后的小径蜿蜒幽深,撑伞而行的姑娘美丽温婉,与马头墙、小青瓦勾勒出一幅诗意的画卷。不禁令我感叹,这真叫“人在画中行”。
沿古道一路前行,村边小溪里的鸭子游得欢快,岩边的老牛则悠悠地咀嚼着青草。霏霏细雨温润了这里的一切,也让卢村的石板路泛起一层光亮。
有一条大河从村中间穿梭而过,蜿蜒浩荡,水流声澎湃于耳,走在岸边的小路上,远远向前望一眼便心生欢喜。古老的徽派建筑散落在卢村的每一条小径上,偶尔有老人撑着伞从你身边走过,或透过窗棂向外探头,打量着从门口经过的游人。如果目光相遇,他们会给你一个善意的微笑,然后各自忙手中的活计。
一个女村民背着婴孩,从对面的河岸经过,我举起相机抓拍了一张,将母子俩的身影定格在了轻柳烟雨中。那位妈妈发现我在拍她,娇羞低头,匆匆离去……我喜欢这样的光景,静寂的旅程中有淡然的时光,和不期而遇的景致。
漫步于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,伸手触摸着一幢幢粉墙黛瓦的民居,和代表着徽派雕刻艺术巅峰的明清木雕楼,只觉得安静中透着典雅,让人仿佛行走在历史的长河中。卢村之美在于这里的田园风光,徽州老屋在于烟雨长河,也在于这里的安静与朴素。
穿梭于老屋与老屋之间,一路可见幽深的小巷、长有青苔的水井、一扇扇古朴的木雕门窗……这些无一不带着岁月的痕迹。
卢村的建筑很规整,统一的四面墙体,高墙之间无草无木,视线所及仅留方寸蓝天。斑驳的外墙,青瓦上随风摇摆着的枯草,无不显现出她的冷寂。但精美的木雕楼和那些精致的雕花门窗,又向人们展示着它曾经的辉煌。
我的一位作家朋友,曾在卢村生活过半年多,于此间写出了一部她最满意的长篇历史小说。此前也曾在苏杭、大理等地旅居过的她,却感叹卢村是“江南最美的隐居地”:不喧闹,有美景,有故事,当地人又是那样的纯朴和善。
卢村秋色
千年卢氏,建造“徽州木雕第一楼”
卢村以姓名村,始建于南唐时期,至今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。卢氏33世祖卢邦燮,于清朝道光年间建造了志诚堂、志远堂、思成堂和玻璃厅,“天下第一木雕楼”,说的正是这几幢有着180多年历史的卢氏古建群。
在千余年的历史进程中,卢村名人辈出,代表性人物有北宋进士、谏议大夫卢臣忠;清朝道光年间四品朝议大夫、志诚堂屋主卢邦燮等人。卢帮燮早年经商,大至军火、小到芝麻,经营范围十分广泛,犹以盐业为主。后承袭祖制,任奉政大夫和四品朝议大夫,可谓官商一身,后人称之为“卢百万”。
卢帮燮一生娶妻六房,气宇恢弘、精妙绝伦的木雕楼群,就是他发迹后所建的家宅,现在卢家的后人还居住在不同的院落中。这些楼阁是徽派木雕艺术中的极品,当时主人雇佣能工巧匠花了20多年时间精雕细刻而成,曾经引起很大反响的黄梅剧《徽州女人》,就是以卢家木雕楼为场景搬上舞台的。
徽派木雕上的故事
在卢家的木雕古建群中,以大太太和二姨太合住的“志诚堂”木雕最为精湛,其余的志远堂、思成堂和玻璃厅也颇具特色。
志诚堂坐落在羊栈河畔,大门面东,为前后三间结构,建筑面积1077.7平方米。门楼上有精美的石雕和砖雕图案,正厅里的木雕内容更是博大丰富,后厅木雕则简洁明快。
门楼正上方的石雕是“履祥图”——旌旗猎猎,战马长鸣,城门洞开,将帅与士兵喜庆一团;再上方是“吉祥图”——“喜鹊闹梅”“松鹤延年”“凤鸣牡丹”“鸳鸯戏水”“荷呈莲子”等图案,寄托了主人对美好生活的祝愿。
走进志诚堂,门、窗、檐、梁上,处处可见精美绝伦的木雕。大厅左右各有八扇莲花门,门板由眉板、胸板、腰板、裙板四部分组成。胸板大多为多宝格的式样,饰以宝瓶牡丹等图案,取富贵平安吉祥的兆头;眉板、腰板通常都很小,分别在胸板的上下对称,眉板上雕有装饰性花纹,腰板则会雕刻一些蝙蝠(福)、鹿(禄)、猴子(封侯)等中国民间有谐音寓意的图案,或是用二十四孝的故事劝人向善。
渔樵耕读,读书最高。志诚堂木雕中反映求学致仕的内容也很多,或表现寒窗苦读,为博取功名刻苦奋进;或描绘功成名就后宾客盈门、宅地豪奢。木雕楼中有一块腰板雕刻得尤为精美,内容是一个书生赶考,有书童挑着担子相随,身后是邻人倚门相送。书生骑在马上,正要过一个小桥,前面突然跳出一只猴子,拦住了去路。这也是谐音象征的手法,取其马上逢猴,即“马上封侯”的意思,看起来别有一番趣味。
精美绝伦的雕刻
在卢村的几幢木雕建筑中,每一扇门板上也都刻着故事,有“苏武牧羊”“太公钓鱼”“羲之戏鹅”……一幅幅看过去,就概览了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。
致诚堂的一块裙板(隔扇门的下部)木雕画中,表现了陶渊明隐居之后的悠闲生活:他半坐半靠,一手支颐,一手持了一杆荷叶,小童儿正往荷叶里倒酒。陶渊明就噙了荷茎,悠悠然啜饮着浸满荷香的美酒。主人看来已经喝不少了,神色间有半醉的欣喜,身边一个大肚子酒坛倒在地上,也被他就势作了依靠。
致诚堂前厅的东西各有一间厢房,分别是“卢百万”大房、二房妻妾所居住,木雕颇为精美。花窗下有竹林七贤图,表现了七贤吟诗作画的情景。花窗与腰板下面也有大幅小幅的木雕,连起来就是“百子闹元宵”。
围绕志诚堂的还有三座精美楼屋,分别是卢百万其他妻妾的住所,雕饰略有不同。其中的思诚堂现为卢氏三太太的后人居住,房中有一口小井,仅可以通过一个小小的竹筒取水,水清而甘甜。如遇战乱、饥荒年景,哪怕房门紧闭,依靠家中屯粮,还有这源源不断的活水,也饿不死人了。
卢氏古建群因娴熟地采用了混作、线雕、隐雕、剔雕、透雕等雕凿工艺,并对历史人物、事件或戏曲文学形象进行了高超创造,被誉为“徽州木雕艺术宝库”“中国木雕博物院”。
家训传承启子孙,美景美食惹人醉
最难能可贵的是,卢村文风昌盛,传统家训族规代代口传,或书于墙壁,寓意画中,寄语楹联……让卢氏子孙每天耳闻目睹,规范言行。比如被史书列为“黟县忠节第一人”的北宋进士卢臣忠(暨卢百万的先祖),年轻时就曾写下抒发志向的诗歌《答相士》:“中士相人骨,上士鉴其神。神在骨之表,皮相失其真。吾自有真在,尔言亦人因。何须论膺背,千古此吾身。所生求不舔,富贵非等伦。”这首诗也被雕刻在了卢村的古建筑上。
卢忠臣做官时廉洁自律、忠君爱民,有许多生动的故事流传下来,其中一则被记载到了志诚堂木雕上:卢忠臣到某地视察结束后,当地官员要设宴款待他,为其送行,并且准备了丰厚礼品。当晚开宴时,却发现他已经提前走了!大家就问,卢大人带走了什么?下人说,他只在街上买了一捆萝卜,带着菜叶的萝卜,就离开了这里。官员们恍然大悟,卢大人是在用萝卜暗示自己是清清白白的,并希望大家也都为官清白啊。
卢忠臣去世后,朝廷为了褒奖他,就在卢村赐建了一座忠君庙。宋高宗皇帝甚至把卢忠臣比作古之屈原,说他“介洁不群,端静有守,自居言责,达于闻听”。
清朝的卢邦燮同样地位显赫,并且富甲一方。但他继承了先祖优良的家风,还给后世子孙留下了“敬祖宗,孝父母,敬长上,友兄弟”的家训。
如今在卢村的一面墙壁上,可见“卢氏世系图”,以及被翻译成现代白话的卢氏家训:天下为公,民心为大;诚实做人,踏实做事;勤俭持家,忠孝仁义;赡老爱幼,扶弱济贫……
天一放晴,卢村又是另一番景致。清晨,还未散尽的山岚飘渺于村头,远处湛蓝的天空勾画出连绵的群山。等到温煦的阳光照耀着山前那一大片白墙黑瓦,又给这些线条分明的徽派建筑抹上了一层金黄的晕彩;傍晚的夕阳下,一级级青石台阶斑驳古朴,木桥搭建于左右,淙淙水流声清脆悦耳。站在小桥上举目望去,马头墙上覆落着积叶,清风柔柔,远山含黛,麻雀掠影,一切都安静的刚刚好。
田园风光
春季,卢村周边大片的油菜花盛开,与徽派古民居交相辉映,充满了诗情画意;金秋柿子正红,樟树渲染,堪比画上徽风。卢村的田园风光,徽派建筑,令人流连忘返。再加上池塘小溪,老人老屋,传统美食……这里似乎一直生活在前世的光阴里,历史人文气息浓郁。
鲜为人知的是,卢村还是“安徽省生态美食乡村”呢!当地的传统美味有笄山冬笋、清方河参条鱼、桃山土鸡、石溪田鸡、丁冲仔鸽等,无不鲜美可口,令人食指大动。此外,卢村最有名的当属“卢湖胖头鱼”。
卢村附近的卢湖四周群山起伏,拥有万亩竹海,为湖泊营造出了丰富的鱼类资源,特别适应胖头鱼(学名鳙鱼)生长。经检测,卢湖胖头鱼肉所含有的维生素、蛋白质等,比同类湖泊鱼高出了许多,使得其肉质鲜嫩,营养丰富,食用后有温中益气、暖胃、滋润肌肤等作用。因此,当地著名的“卢湖胖头鱼锅”味鲜汤香,闻名于大江南北。
与皖南别的古村落不同,千年卢村有着浓厚的生活气息。游客们会看到大人在村口溪头劳作,妇女蹲在清澈的河水前槌洗着衣服,孩子欢快奔跑于巷弄里……仿佛岁月并没有在这座古村过多流转。一幢幢木雕楼就伫立在大家的不远处,像一个历史见证者,向你诉说着卢村的点点滴滴。